萧国强见了, 脸上闪过失望之色, 并没有动。

王婉芳急得很,忙推他:“你快借大哥的自行车去追啊, 这事可耽搁不得。”

萧国强摇摇头说道;“人家特地开车来接,兴许有什么事呢。”

王婉芳急道:“就算有事,耽搁个一两个钟也不碍事, 反而是我们等不得了。”虽然儿子退烧了,可一直不见好, 小脸蛋没有半点肉, 看着就叫人心疼。

萧国强想到找萧遥办事的是城里的书记, 他们只敢远远地看的大官,哪里敢去打扰?

最终还是摇摇头,带王婉芳回去。

王婉芳见他说话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懦弱, 知道他怕得罪陈书记,心中不屑, 可也只能压下心里头的不快, 默不作声地跟着回去了。

原主的奶奶钱秀英知道了, 马上冷嘲热讽起来:“她哪里是有什么事?不过是显摆,又顺便拖延,故意要我们着急而已。从前还不是这个样子,方思贤那贱人醒来, 她便跟着拿捏起来, 指定是方思贤那贱人教的。”

王婉芳烦她, 却不敢明说, 只能道:“她性子犟,我们还是少说几句,先让她帮忙是正经。”

萧家老大媳妇也点头:“正是这么个理。”见钱秀英脸色不好看,也没理会,继续道,

“阿耿的脚踝肿起来,跟厂里请了假,厂里很是不痛快,说只能给他半个月假,三个月是绝无可能的。还说厂里活紧,他若没法子回来上班,只能换人了。谁不知道活紧是假话,真正原因是有的是人想要进厂,让谁进不是进?”

听到大儿子媳妇提起大孙子萧耿,钱秀英闭上了嘴。

这家里,大孙子是唯一一个在厂里的工人,因着这个,村里人都高看几分,可不能让他当真没了这份体面的工作。

萧遥坐在车上,问道:“这次急急的来叫我们出去,可是有什么事?”

陆战看向自己妻子,示意自己妻子开口。

陆战妻子张小华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详细道来:

“是这样的,我娘家嫂子的舅母林家,家里有个小洋楼一直闹鬼,自己不敢住,卖又卖不出去,昨天好不容易有个买家觉得洋楼盖得不错,去看房子,不想回去就魇住了,到今天我们出来,还满嘴胡话。人家家里人要林家负责,林家也觉得自己有责任,便求神拜佛找关系,知道你的存在,便求我们带你出来。原本,他们是要亲自来请的,可被那买家给看住了,只能拜托我们。”

萧遥听了,便问:“可是在河边那个小洋楼?”

张小华连忙点点头:“就是那里。你去过?”

萧遥点头:“经过时看过几眼,那房子的确有些不干净。”

“你可有办法?”张小华连忙问。

萧遥道:“我要去看看被魇住的人是什么情况,因为我当时看过,那房子虽然不干净,里头的鬼魂也厉害,可离了那小洋楼,鬼魂影响的时间没那么长的。”

想买小洋楼的人却被魇住那么久,极有可能还有其他情况,她没看过之前,不敢多说。

此外,她虽然日日看师门的书琢磨,可是论功底,还真的不够深,并非什么情况都能解决,所以也不敢提前打包票。

张小华听了这话,并不因为萧遥这份谦逊而小看了萧遥,反而更高看几分。

不了解情况绝不夸口,实事求是,这种人很值得相交。

买房的主人家姓高,早些年也是贫苦人家,但高老先生抗战时期下南洋赚了不少钱,不断给国内捐赠物资,国家成立后高先生儿子带着厚厚一叠捐赠名单回国,得到了好待遇,前些天,白发苍苍的高老先生思念故土,也回到国内。

或许是因为在海外待过,高老先生对那座小洋楼一见如故,当即就决定买下这座小洋楼。

不想进去走一趟,回来之后就魇住了。

那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,年纪已经很大了,身体本身就不怎么好,又被魇住,可想而知人家家里人有多恼火了。

高家宽阔的大厅内,高家人正焦躁不安地等待着,间或用愤怒的眼神瞪林家人。

林家人很是沮丧,他们听到有人要买小洋楼,还提出要去看,以为这小洋楼能够脱手,还不及高兴呢,就出了这样的事,心情直接从云端掉落到谷底。

不过他们都是厚道人,也觉得此事自家有错,因此默默承受着高家人的瞪视。

靠近门边,坐着一个生得十分英俊的卷发青年,他此刻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雪茄。

身旁一个一头大波浪的美丽女郎道:“我们当真陪他们在这儿傻等吗?还说什么大师,不就是神棍嘛。”

卷发青年懒洋洋地道:“横竖这个小城也没什么好逛的,就当留在家里看戏了。”

坐在两人不远处,一个少女扯了扯辫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,看了一眼卷发青年和美丽女郎身上的衣着,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穿得土,此时听到青年这么说,便鼓起勇气走上前,说道:“高哲,我们城里那个百货,其实挺多好东西看的。”

大波浪卷发女郎听了这话,噗嗤一声笑起来,大眼睛扫了少女一眼,虽然没说什么,却叫少女觉得自己一定是说错了话,惹人笑话了。

她涨红了脸,有些委屈地看向英俊的卷发青年高哲。

她觉得,身穿白衬衫的青年帅得人神共愤。

高哲开口了:“徐露露,你别笑林新丽。”

少女林新丽听到这话,觉得他是为自己发声,涨红的俏脸上多了几分羞意,努力找话题:“听说,这次请的大师,是真正的大师,很厉害的,你们别不当回事。”

徐露露道:“是吗?那我们等着看看大师有多厉害。”

说是这么说,可是话里的不以为然却很明显,还带着浓浓的看笑话之意。

高哲没有说话,他从小在国外长大,前几天才跟着高老先生回国,觉得这贫穷小城所谓的大师,其实就是神棍,只能当笑话看。

偏生家里人以及林家人,一个个都表示相信。

他不信,联系了国外的心理医生,可由于政策以及各种原因,心理医生要好些天才能进来,因此人家说,如果着实紧急,可以送到港岛,他们到港岛治疗。

家里人更相信大师,不相信什么心理医生,所以,高老先生就还在家里。

因为迷信大师,以至于有些拖延高老先生的治疗,因此从小跟高老先生长大的高哲,心情很不好,心里对这所谓的大师,也多了几分迁怒。

等了一阵,高哲起身,进房里看高老爷子。

高老爷子还是原先那个模样,痴痴地看着一个方向,红着眼睛呢喃:“你为什么这样恨我?你跟我说话啊……”

高哲走上前,伸手握住高老爷子的手,叫道:“爷爷——”

高老爷子没理他,仍旧痴痴地看着一个方向,脸上流露出甜蜜、怀念以及怨恨之色。

高哲只得坐在一边,满怀担心。

看了一阵,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没多大用处,于是又下楼,坐在大厅等着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,外头响起车声。

大厅内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,有的甚至还站起来盯着门口看,心急的,甚至走到门口去看。

徐露露向外张望,面上带着揶揄的笑容:“来了,大师来了,倒要看看,是不是那些白胡子穿道士服的神棍。”

高哲目光冰冷,也从窗外看出去。

走到门口看的人见陈锦、陆战和张小华下车后,再次下来的是一个美得发光的少女,先是惊艳,回过神来之后不由得失望,再看到少女从另一侧扶着一个妇人下来,目光重新亮起来,高家人宗妇快步迎上前问:

“这位就是大师吧?”一边问一边伸出手,准备握手。

萧遥见了,也伸出手。

却不想,高家宗妇伸出的手越过了她的手,伸到了方思贤跟前。

萧遥眨眨眼,忍不住笑起来,就要收回自己的手,这时痴痴看着她的高家青年马上上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,红着脸傻笑:“你好,快请进。”

方思贤看向伸向自己的手,有些不自然地握了握说道:“我不是大师。”

高家宗妇以为她谦虚,笑着道:“大师太谦虚了。”

陈锦也想笑,上前指着萧遥说道:“大太,方阿姨的确不是大师,萧遥才是大师。”

大太看向萧遥,脸上的笑容有一刹那的僵硬。

这位脸上带着稚气的美人,居然是大师?

不过她毕竟是宗妇,忙调整脸上神色,笑着向萧遥伸出手:“真不好意思,我以貌取人了。”

萧遥笑笑,和她握了握手,没说什么。

这位大太的确以貌取人,陈锦介绍过她的身份了,大太看她时目光还是带着怀疑。

大太请萧遥一样人进屋里。

屋里众人看到萧遥,和之前看到萧遥的人一样,先是惊艳,继而是失望。

如此年轻,怎么可能是大师?

还不如随便从庙里拉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师看着可靠呢。

林家人忍住失望,迎上前:“这位就是大师吧?”一边问,一边用眼角余光看陆战和张小华。

张小华连忙点点头。

林家人也有人从张小华那里拿到一张符,但迄今为止,还没有起过作用,所以对萧遥,也是不怎么相信的,可是此情此景,不管信不信,总得试试的,因此心虚地跟高家人介绍:“这位就是萧大师了。”

高家二太太平素是个泼辣敢说的,看了看萧遥,很是不满,对林家人道:“你们介绍个年轻小姑娘来,还说是大师,是当我们傻还是当我们蠢?”

一直傻呵呵看着萧遥脸红的青年一听,忙道:“妈,你别这么说……”

高家大太太给高家二太太使眼色。

高家二太太没理会自己以及完全被萧遥迷住了的儿子,接收到了大太的眼色,便看向萧遥,扬声说道:

“小姑娘,我不是对你有意见。而是如今我们家老爷子躺在床上,等着救命的。因为信林家人,我们甚至没让老爷子到港岛去接受什么心理治疗。可是,却等来了你这么个年轻姑娘,你说,换了你,你会不会恼火?”

徐露露看着萧遥,脸上露出几许嫉妒之色,道:“她就是神棍,高哲,你说是不是?”

高哲看着萧遥,目光冷然,没有说话。

他见过许多美人仗着美貌做过很多叫人看不起的事,自认为还算能容忍,可是眼前这种涉及人的健康与生命的,还是让他打从心底里反感。

林新丽看看萧遥,又看看徐露露脸上的嫉妒,忍不住笑起来,道:“她是大师!你不能因为她好看,就认为她是骗人的。”一边说,一边挺直了腰背。

这位大师的穿着比她还土,梳的是两条长辫子,一点也不洋气,可是被这么多人看着质疑着,却没有半点自卑,甚至连尴尬不自然之色都没有。

她也应该学着这样,自信一些!

萧遥看向高家二太太,微微一笑,说道:“如果是我,没经过实践,我是不会随便质疑别人的。”

高家二太太一滞,很快道:“如果你真有本事,我愿意跟你道歉。但是你这么年轻——”

萧遥打断她的话:“道歉就不必了,按照行规给我钱就成。至于年轻,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?最后,你们当真很急很担心被魇住的人么?如果真担心,怎么有空在这里跟我瞎掰扯?”

现场瞬间沉默下来。

没有人能想到,这么个美少女,说话的火力居然如此猛。

徐露露回神,不屑地道:“原来是个贪钱的,也是,不贪钱也不会选择做神棍了。”

高家大太太见二太太还要说话,连忙给了她一个眼色,然后对萧遥道:“既然如此,请大师跟我们去看看我们家老爷子吧。”

萧遥点点头,跟着高家大太太往一个房间走去。

她感受到许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有的十分灼热,可是这对她来说也不是第一次,因此直接无视了。

高哲素来知道,自己少年时就不时在家里的公司管事,养出了一些上位者之气,不少人被他的目光盯住,都会不舒服,或者心有所感,他以为萧遥也会被自己盯得受不住,不想萧遥连个眼神也没给他。

顿时,高哲觉得自己给了个寂寞瞪视。

他很快收回目光,跟了上去。

徐露露见了,也跟了上去。

她倒要看看,这女神棍这是要做什么。

林新丽瞥了徐露露一眼,也走在了后面。

高家房子大,又怕高老爷子住不惯窄小的房子,因此特地将两个房子打通,并成一个,因此高老爷子的房子很大,能容纳很多人。

萧遥跟着高家大太太进了高老爷子的房间,就看到高老爷子看着一个地方,正喃喃自语。

高家大太太说道:“萧大师,我们家老爷子打自从林家那小洋楼回来,就一直这个样子了,我们跟他说话,他不理,一直看着某个方向,似乎在和什么人对话。”

萧遥盯着高老爷子看的方向看了几眼,从身上的棉布包里掏出一张符纸。

徐露露看到萧遥背着的那个又土又旧的背包,露出不忍直视之色,忍不住低声对高哲道:“我的老天爷,她作为一个美貌少女,怎么能容忍自己戴这样的包?我简直要窒息了。”

高哲听她提醒,才发现萧遥身上有个又土又旧的布包,不过他只是看一眼,又将目光移到萧遥手上拿着的符纸上。

林新丽道:“穿什么背什么包不要紧,像萧大师这样的美人,一出现就将所有注意力吸引到脸上,谁还会注意到她的衣着以及布包?真美人,披个麻袋也好看,反而是假美人,穿一身华服烫得头发反光,也还是假美人。”

徐露露冷冷地瞥了林新丽一眼,她很肯定,这土包子是故意跟自己作对。

虽然,她的确因为萧遥的容色过盛而忽略了萧遥的衣着和布包,可是听到林新丽这土包子这样说,她心里还是生气了。

不过她可不想拉低自己的格调跟土包子计较,因此还是将注意力放回萧遥身上。

她倒要看看,这神棍要做什么。

下一刻,徐露露就目瞪口呆起来。

因为,萧遥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符,从眼睛上摸过去,那张符居然无火自动燃烧,变成了灰烬!

所有表示怀疑的人,都被萧遥这一手给惊住了。

徐露露回神,扬声说道:“这也不难,不过是普通的化学反应。”

众人听了,将信将疑。

如果是普通的化学反应,怎么他们不会?

萧遥没理会众人,因为她看到,高老爷子床边,坐着一个身穿旗袍的清丽少女,此时少女脸上流露出怨恨之色,正冷冷地看着高老爷子。

少女似乎感觉到了注视,于是扭头看向萧遥。

萧遥直直地看着她,目光和她的目光相接。

少女愣了愣,随后冷冷地问:“你能看见我?生得倒是好看,若把这一身皮囊给了我,倒也不错。”

萧遥不解地看向她:“你想做什么?要取这老人的性命么?”

房中众人见萧遥用完那张符箓之后,也跟高老爷子一样看向某个地方,而且突然开始说话,仿佛在跟人对话,都吓了一跳,骤然觉得,房中的气温在下降。

旗袍少女清丽的脸蛋瞬间扭曲起来,她厉声叫道:“没错,我要取他狗命,我要取这负心汉的狗命!他骗了我,他害了我,他该死!”

高老爷子顿时痛哭流涕:“你怎么能如此误会我?我没有骗你,分明是你毁诺,你嫁给他人,你爸爸还让人在海上害我性命!可我这辈子还是忘不了你,一回来,就到你家里去看。”

旗袍少女顿时咆哮着扑向高老爷子,手上指甲伸长,直直插向高老爷子的脖子。

萧遥知道,若被她插中,高老爷子这年纪可受不了了,忙扔出一张符,击退了旗袍少女。

旗袍少女顿时愤怒地看向萧遥,眼睛发红,妆容也不知不觉变得妖异起来,她冷冷地说道:“你要阻止我么?我先杀了你这碍事的!正好把你那皮囊据为己有!”

萧遥翻出桃木剑,对着旗袍少女就砍。

旗袍少女还没被桃木剑砍中,只是被桃木剑掀起来的风给逼退,便难受得不断后退,她惊疑不定地看向萧遥,喝道:“你是什么人?”

徐露露看不到旗袍少女,只看到萧遥又是扔符又是挥舞着桃木剑,忍不住道:“这是传说中那种跳大神么?”

方思贤顿时怒了,看向萧遥,见萧遥似乎游刃有余,便道:“遥遥,你这样打我们都看不到,太没意思了。你想个法子,也让我们看看是怎么回事。”

陆战也点头:“没错,我们都看不到,没意思。”

不让这些人亲眼看一看,他们还以为萧遥是神棍呢。

再者,让他们亲眼看见有厉鬼,到时给的红包也会丰厚一些。

萧遥听了,从布包里翻出一个小瓶子,道:“这是牛眼泪,抹在眼睛上就能看见。”

方思贤马上拿过来,然后递给高家大太太。

高家大太太抹了,看向高老爷子一直痴痴地看的方向,顿时吓得倒抽一口气,马上后退一步,抖着声音道:“这、这女子是谁?”

众人听见,心中发毛,下意识挤在一块,可生平又没有见过鬼,又想看看,因此都跃跃欲试地看向高家大太太手上的那瓶牛眼泪。

当然,也有胆子小的惊叫一声,疯了似的跑出了房间。

高家二太太拿过牛眼泪瓶子,也往自己眼睛上抹。

然后,她也看到了脸色狰狞的旗袍少女。

她发现,旗袍少女忌惮地看着萧遥。

萧遥对旗袍少女道:“你不必管我是谁,先冷静冷静,好好想想,你和高老爷子说的话,分明是矛盾的,那么,必有一个人撒谎,或者,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。”

旗袍少女怨恨地道:“没有误会,就是他骗了我!他骗了我!你快给我滚开!”

萧遥没有走,而是看着旗袍少女说道:“你不许伤人。”

旗袍少女忍无可忍,再次指甲头发暴长,尖啸着冲向萧遥:“那我先杀了你这个碍事的臭道士!”

此时徐露露刚好往眼睛上抹了牛眼泪,她一睁眼,就看到旗袍少女指甲突然变长,发丝飞舞面容狰狞地扑向萧遥,比厉鬼还厉鬼,顿时吓得厉声惨叫:“啊啊……”

萧遥一把将她拎着放到一边,然后挥舞着桃木剑迎上去。

旗袍少女不退反进,飞扬的头发卷上萧遥的身体。

这时抹了牛眼泪也能看见的高哲还没来得及为真正有鬼而吃惊,马上叫道:“小心——”

萧遥一手符箓一手桃木剑,也迎上去硬扛。

方思贤吓了一跳,连忙要上前:“遥遥小心——”

抹了牛眼泪能看见的人,见了这情景,一颗心都提了起来。

这旗袍厉鬼实在太凶悍了,头发居然能变长,若萧遥被她的头发捆住,如何能有活路?

就在众人以为,萧遥这次危险了时,旗袍少女忽然惨叫一声,飞快地往后退去,她企图卷住萧遥的头发,瞬间如同潮水一般退去。

众人忙定睛细看,见萧遥的左手的符箓以及右手的桃木剑同时击中了旗袍少女,旗袍少女原本水嫩惨败的脸蛋,瞬间多了几分苍老之色。

高老爷子见了,连忙大声叫:“别伤忆之,别伤她!”又对旗袍少女道,“忆之,你怎么样?没事吧?”

旗袍少女冷冷地瞥了高老爷子一眼:“谁要你管?”说完再次尖啸着向萧遥冲了过去。

萧遥见自己两次饶她,她居然不识好歹,干脆不留手了,桃木剑飞舞,上前对着旗袍少女就是一顿胖揍。

所有在房子里看得到旗袍少女的人都目瞪口呆。

等到萧遥终于打完,他们听着旗袍女鬼嘤嘤嘤的委屈哭声,都陷入了沉默。

半晌,徐露露才结结巴巴地开口:“这女鬼,挺惨的……”声音里还带着同情。

其他人看着旗袍女鬼,下意识地点头附和。

虽然平素都怕鬼,希望道士把所有厉鬼都收走,可是看着旗袍女鬼,他们此时此刻,心中还是起了莫大的同情。

原本少女模样的旗袍女鬼,身姿窈窕,容貌清丽,乌发如云,虽然是厉鬼,但也是个极其好看的厉鬼。

可是被萧遥揍过一顿之后,她的头发稀稀落落,没剩几根,如同被火烧过的稻草,至于脸蛋,皱纹横生,分明是个老妪,唔,就连窈窕的身材,也干瘪了许多。

难怪她要委屈得嘤嘤哭泣的,实在太惨了。

高家二太太想起先前对萧遥的质疑,忙说道:“大师做事就是与众不同。”说完觉得有点像讽刺,心中后悔,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。

萧遥好整以暇地拉了张凳子坐下来,淡淡地看向旗袍女鬼,问道:“现在,可以好好说话了吗?”

旗袍女鬼哭着道:“你欺负人。”

众人都下意识地点头附和,真的太欺负人了!

萧遥道:“不许撒娇!你现在是个老婆婆了,撒娇很不好看。”

女鬼哭得更大声了。

徐露露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,远离了萧遥。

这姑娘太凶残了,惹不起,只能远远躲着。

高哲看着萧遥,叹为观止。

原以为她是持靓行凶,以美貌装神弄鬼当神棍,现在看看,人家分明是仗着打鬼的本事行走,是个真大师!

高老爷子不住地安慰女鬼,让她别哭。

旗袍女鬼听到高老爷子的声音,哭得更大声了。

萧遥皱了皱眉,喝道:“闭嘴,不许哭——”

旗袍女鬼的哭声顿了顿,然后停止了。

徐露露又退了一步。

连厉鬼都怕的人,不好惹。

萧遥见旗袍女鬼不哭了,这才道:“现在,高老先生你先说说你的版本是怎样的。”

高老爷子红了眼眶,声音虚弱,但还是慢慢说道:

“当年我是在林家帮工的穷小子,幸得忆之小姐看重,与她真心相爱。只是老爷见我是穷小子,不是很愿意将忆之小姐嫁给我。忆之小姐便拿了家里的一些钱以及将她所有的金银首饰,悄悄给我,让我以此为本,出去挣大钱,事业有成回来娶她。”

“哪知我乘船出海时,老爷的一个心腹突然将我推下茫茫大海,还说老爷不愿意将忆之小姐嫁我,让他在路上取我性命。那是大海啊,若不是有路过的船救了我,我早死了。到了南洋,我好不容易站稳脚跟,却遇上老爷的心腹,他说忆之小姐已经另嫁他人,还给我看了照片……”

旗袍女鬼林忆之打断了他的话:“你胡说,我没有嫁人,我爹也没有让人害你,他是想让我嫁人,可见我坚持等你,便由着我了。反而是你,发迹之后,命人回来,骗了我家里的银楼,又让人害死了我娘,你猪狗不如……”

高老爷子也马上叫屈:“我没有!我虽然恨老爷害我,恨你毁诺另嫁你表哥,可我从没害过你们,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。直到看到你与他人的婚照,我还不肯死心。直到听人说,你已生子,当时又有人对我好,我才心灰意冷成亲。”

萧遥见两人转眼就吵起来,便问林忆之:“你可曾和你表哥拍过婚纱照?”

林忆之摇摇头,忽然想起一事,道:“我没拍过,不过我表哥要结婚,我表嫂让我帮忙试婚纱,我穿过一回,但我没和我表哥一起拍过照。”

萧遥转而问高老爷子:“你看到的婚纱照,是怎么样的?”

高老爷子道:“忆之穿着婚纱,笑得很是开心,她表哥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她。”

萧遥摸了摸下巴:“这么看来,你们分明被人算计了。”说完看向林忆之,“后来你是怎么死的?你表哥家里如何?”

林忆之听到这个问题,瞬间疯狂起来,尖啸着扑向高老爷子,长长的指甲掐向高老爷子的脖子,一副要杀死他的样子,厉声叫道:

“是他,派回来的人带了鬼子来我们家,当时我和嫂子带着最小的侄子在家里,我嫂子让我躲好,她自己却被糟蹋了,我抱着侄子想走,可是侄子被抢走,还被刺破肚子死了,他们都死了,死了……鬼子要来抓我,我便跳楼,幸好跳楼死了。都是他害的,都是他,我恨啊……”

林家人愤怒地看着高老爷子。

高老爷子不住地摇晃着白发苍苍的脑袋:“我没有,我真的没有!我可以对天发誓,如果我做过这些,或者我吩咐人做过这些,天打雷劈!”

萧遥听完,心情很是沉重,让林忆之冷静下来后,这才道:“你们被人算计了。”

随后看向林家人:“忆之的表哥,后来如何了?”

林家一个年纪颇大的人道:“在忆之姑祖去世没多久,他就坠马死了。那时,我们家的生意,也在逐渐好转。”

高哲听了,略一梳理,便道:“我来做个简单的猜测,大家听听,觉得不合理便提出。”旋即说出他的猜测,

“此事就是这个表哥搞鬼。他想吞并林家的生意,便买通了林老爷的一个心腹,故意两边传话,造成误会,一则是让我爷爷不回国,二来可以借我爷爷的名头,勾结鬼子,抢夺林家的银楼,还企图抢林家的其他生意。不过,无论他如何野心勃勃,也敌不过命运,最终坠马而死。”

高老爷子认同高哲的推断,不住地点头,狠狠地道:“一定就是他搞鬼!我当年就和老爷还有忆之说过,他心术不正,不想他能坏到这个地步。”

又看向怔怔地出神的林忆之,心疼地问道,“忆之,你跳楼还疼吗?”

林忆之回神,不住地摇头:“我不信,我不信,我要找沈家去,我要找他家问清楚。”

萧遥看着她脸上的茫然与悲恸,心中叹息一声,说道:“我试着帮你招魂,看能不能找到他吧。不过这么多年过去,他说不定已经转世投胎了。”旋即问林忆之表哥的生辰八字。

当年沈家是有心要与林家联姻,让林忆之的表哥娶林忆之的,因此林忆之知道他表哥的生辰八字。

这时高哲道:“一个野心家,好不容易大功告成,却一命呜呼死了,心中肯定无限抱恨,无法释然,想必鬼魂还在世上。”

徐露露在旁听了,目瞪口呆。

高哲不是不信这些的吗?怎么说起来头头是道,还友情分析了?

萧遥也觉得高哲这话很有道理,便开始招魂。

不一会儿,一个穿着旧式西装的鬼魂便出现在房间里,眼睛带着迷茫:“是谁在找我?”

萧遥还没来得及开口,林忆之便挥舞着长指甲,扑向他,厉声叫道:“是你害死我娘的,是你抢我家银楼的,是你引鬼子来我家的,我要杀了你!”

沈表哥猝不及防,被掐住了脖子,他感觉身体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消失,连忙厉声喝道:“你是谁?你不许胡说八道……”

萧遥一看,林忆之还是那副老媪模样,忙扔出几张符,帮她维持了阴气,让她恢复原本的清纯模样。

林忆之一变回年轻模样,沈表哥就慌了神,加之又被林忆之撕咬狂揍,很快认了罪。

林忆之听到他承认了,一下子松开了手,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。

高老爷子心疼得很,不住地道:“忆之,你别难过,别坐在地上……”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起来扶林忆之。

萧遥挥挥手,让林忆之坐到床上去。

沈表哥说起往事,并不后悔,反而十分可惜,骂起来老天爷:“这贼老天,我几乎成功了,竟然让我摔死了,贼老天!”

林忆之木然看向他,问道:“你要谋我家财,可以说是因为贪心,你为何要引鬼子来我家?为什么?”

沈表哥十分无辜地说道:“我有什么办法,我不让人带他们去,他们就要杀了我,我能怎么样?”又埋怨林忆之当年不肯嫁给他,反而看上个给林家帮工的穷小子,林老爷居然还同意。

一切真相大白,林忆之缓过来,很快狂暴起来,直接上前撕了沈表哥,然后将碎了的沈表哥直接吞了。

萧遥看着,没有阻止。

林忆之吞了沈表哥之后,看向屋里林家的人:“你们,以后都别相信沈家人,他们不是好东西。”说完,身体渐渐变淡。

高老爷子见了,顿时大为焦急,不住地叫“忆之”,可是林忆之看也不看他一眼,而是看向萧遥,“谢谢你,让我知道一切来龙去脉。”

萧遥摇了摇头:“不必客气。你们那个小洋楼——”

林忆之道:“我日常寂寞,经常叫其他鬼魂到家中聚聚,遇见负心汉,或者一眼看出经常做坏事之人,便凶了一些。”说着话,身体进一步变淡。

萧遥了然,所以那些进去了差点出不来的,要么是负心汉,要么是做太多坏事的人。

高老爷子见林忆之的身体变淡,近乎哀求地呼唤着她的名字。

林忆之一直没理会高老爷子,在即将彻底变透明之际,才轻轻地道:“你当初,为什么不回来向我求证?”留下这句话之后,她的身体彻底变成了透明,完全消失于天地间了。

高老爷子失声痛哭,一边叫忆之,一边一叠声地说对不起,可以说是肝肠寸断。

萧遥见他一把年纪了,哭着哭着呼吸急促起来,连忙掏出一根针对着他一扎,把他扎得昏过去,然后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高家人说道:“他年纪太大了,过于激动会出事。你们最好送医院,不然他醒了之后再激动,你们是没法子的。”

高家人连忙点头。

他们见识过萧遥的本事,自然不怀疑她会对高老爷子下黑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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